本文作者:叶圣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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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片为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公众号截图

在这起200多亿假黄金诈骗案中,金融机构扮演了关键角色,他们大多是受害者,但也有一些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。

如此庞大的贷款项目是如何获批的?一向强调风险控制的金融机构,为何未能在放贷前发现“假黄金”?其中一家金融机构的一审信息,提供了不少注脚。

在“百亿假金案”宣判之前,早在2023年12月,时任东莞信托有限公司(下称东莞信托)总经理的陈英就因“非法放贷罪”被东莞市第一人民法院起诉并判处有期徒刑14年6个月2024澳门管家婆资料大全,并处罚金人民币20万元(东莞信托向武汉金皇放贷34亿元,目前尚有28.66亿元未偿还)。

澎湃新闻获得的判决书称,2018年12月加入东莞信托的陈英,“在违反国家规定的情况下,以参加相关会议等方式,亲自推动2018年8月、9月、2019年1月等3次与武汉金皇的贷款发放”,属于个人意志的体现,应以自然人犯罪被追究刑事责任。

陈英不服提起上诉,目前该案正在东莞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。

武汉金皇前合伙人“把项目带”到东莞信托

澎湃新闻获得的判决书显示,东莞市第一区人民检察院认为阐明管家婆精准一肖一码100%,2018年6月,被告人陈英以担任东莞信托有限公司总经理为目的(其实际任职时间为2018年12月25日,广东银保监局(粤银保监局复函〔2018〕21号)核准其总经理任职资格),向东莞信托介绍了武汉金皇融资项目。随后,东莞信托与武汉金皇签订合作协议,并于2018年8月10日、2018年9月26日、2019年1月23日分别以“泰信”“鼎信”“弘信”项目开展融资。 武汉金皇提供相应数量的黄金作为贷款抵押,并由中国人民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武汉分公司(以下简称人保武汉分公司)对质押黄金的质量和重量进行保险,先后发放10亿元、16亿元、8亿元贷款,共计34亿元。

对此,陈英在上诉中否认介绍武汉金皇,称该项目由程万里介绍。

澎湃新闻看到,在陈英案中,程万里被描述为“陈英团队的成员”(他因经济犯罪被单独立案调查)。

公开资料显示,2007年,长安信托引入中信银行原高管崔金才担任总裁;崔金才上任后,多位原中信银行人员加入长安信托,包括副总裁陈英、武汉公司总经理程万里等。

程万里与武汉金皇实际控制人贾志宏相识已久,这里就不得不说2016年的武昌鱼牌事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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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为武汉金皇实际控制人贾志宏(资料图)

长安信托一位人士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,“2016年,贾志宏想收购武昌鱼,长安信托当时也想在二级市场捞一把。双方加上宜昌政府成立了长金投资,主要就是竞购武昌鱼,程万里就是长安信托派来的经理。”

“加码吸金后管家婆精准一肖一码100%,贾志宏被中融信托盯上,损失1.29亿元,还被证监会罚款540万元。此时,贾志宏开始以质押黄金的方式从长安信托吸纳大量资金。”上述人士说。

2017年,长安信托为金皇珠宝提供了12亿的保单质押融资。现有资料显示,长安信托发行了长安信托金皇珠宝贷款2号集合资金信托计划和长安信托金皇珠宝贷款集合资金信托计划,以及高达10亿元的长安宁-金皇3号贷款集合资金信托计划。根据前两只产品的介绍,募集资金均用于补充日常营运资金,且均以黄金静态质押,质押期间不得盘点、拆包。

“2018年初,程万里就与东莞信托取得联系,商谈市场化招募事宜,在此阶段,程万里向东莞信托介绍了武汉金皇项目。”上述长安国际信托人士说。

陈英在诉求中称,“程万里、黄小文(东莞信托原董事长)等人的证言均证实我并没有介绍该项目,第一笔贷款做完之后,我还没有(正式)进公司。”

被指控“压倒一切反对意见”并强行提出这一问题

2018年6月,陈英被提议任东莞信托总经理。

2018年7月,东莞信托与武汉金皇签署52亿元融资战略协议。

公诉人认为,陈英在第三笔贷款前已正式出任东莞信托公司总经理并履行职务,主导修改验金方案、审批贷款业务,当然应当对第三笔8亿元贷款承担刑事责任。虽然陈英在第一笔、第二笔贷款时只是进入东莞信托公司并拟任总经理,并未正式履行职务,但自从武汉金皇项目由陈英团队推荐、介绍给东莞信托后,陈英在第一笔、第二笔贷款时就已经是拟任总经理。根据东莞信托相关人员的证言,可以确认陈英在第一笔、第二笔贷款时积极推动贷款发放并与武汉金皇公司进行沟通协调,并在相关会议上表态推动金皇项目。因此,陈英也应当对上述三笔贷款的数额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。

判决书指出,本案违法放贷行为主要表现为陈英个人在违背国家规定的情况下,强行推进与武汉金皇公司的贷款业务,属于个人意志的表现。而东莞信托作为组织,不具有违法放贷的主观故意,违法放贷行为不体现组织意志,不应认定为单位犯罪,应以自然人犯罪追究被告人陈英的刑事责任。

我们就此判决试图分别采访东莞信托和东莞市中级人民法院,但双方均拒绝接受采访。

一位信托行业高管告诉澎湃新闻,“信托行业发放贷款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,首先是营业部的业务员发现线索,向部门汇报,如果没有其他负面消息,在公司同意的情况下,业务员开始按照公司规定进行尽职调查,形成完整报告后,提交公司风控部门审核。风控部门的审核有两个程序,一是风控专员亲自初审,二是风险决策委员会(由总裁或风控副总裁担任主席,成员包括专业人员、合规部门、风控部门等)审核,所有成员都要发表意见,最后以多数票通过。同时,根据项目规模,比如超过3亿(每个公司不一样),还要经过总裁办公会讨论,再提交董事会讨论表决。”

该高管称,“从行业角度看,陈英从5月(从长安信托)辞职,到12月正式入职,他在东莞信托的时间甚至都不算试用期,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在公司做出决策。”

对此,陈英在手写申诉中指出,涉案的三笔贷款,他尚未入职,不是东莞信托的工作人员;第二笔贷款他虽然入职,但并非总经理,不负责具体工作;第一笔、第二笔贷款发放时,提出质疑的东莞信托工作人员从未向他汇报过……“第一笔、第二笔贷款与工作人员的讨论,与人保财险的协调修改审核流程,我从未参与过(因身份原因,未参与)。”陈英说。

对于第三笔贷款,陈英表示:“根据东莞信托整体意愿和黄小文董事长的意见,我受黄小文委托,赴武汉召开武汉人员会议,集体讨论通过了《讨论稿》修改意见。在合理信任人保财险保单、尊重人保财险作为第三方机构独立性的基础上,对涉及本应由人保财险主要负责的黄金质押核销配套环节的《讨论稿》方案,根据实际情况和责任分配进行调整,并按照既定决议发放了第三笔贷款。”

陈英是武汉金皇案中因“非法放贷”被判刑的两名信托公司人员之一。在5月28日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宣判的这起案件中,北方国际信托有限公司上海营业部原业务总监胡志军因受贿罪、非法放贷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。

参与庭审的人士告诉澎湃新闻,胡志军被法院认定有罪的事实是,武汉金皇与北方国际信托约定的交接方式是仓对仓,黄金从金交所仓库提现后,直接送至银行保管处,这就需要胡志军跟车,但在实际运输过程中,胡志军却将车丢失并隐匿评论(管家婆一码一肖100中奖)武汉金凰珠宝假黄金诈骗案一审宣判,金融机构角色成关键,因此被认定存在“违规发放贷款”的行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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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志军不服判决,当庭提出上诉。

风控人员在测试过程中两次提出风险

从陈英的判决结果可以看出,金融机构对黄金质押模式确实存在疑虑,东莞信托风控人员曾两次对测试流程提出质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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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莞信托风控人员两次质疑测试过程(资料图)

“黄金+保单模式”是众多金融机构受骗的主要原因。

在操作流程上,武汉金皇将质押黄金存放在银行保险箱中,但保险箱的钥匙和密码由信托机构掌握。因此,武汉金皇提出,所有黄金质押都必须由保险公司承保。保险公司就是对质押黄金的重量和品质进行承保。

据了解,人保财险武汉分公司和人保财险湖北分公司均涉案,其中人保财险武汉分公司总经理邹大春因串通内幕、涉嫌贷款诈骗罪被判刑。

尽管有保险公司的担保,但由于金额巨大,东莞信托还与中国人保武汉分公司签订了特殊协议。

保险公司保单显示,东莞信托对保险责任范围进行了扩大和补充,规定“品质、重量不符合保单及本特别协议表的规定,视为发生保险事故”并增加条款“发生保险事故时,保险人不得以投保人投保前未如实告知黄金的品质、重量为由拒绝承担保险责任。”

这或许意味着,即便武汉金皇存在隐瞒黄金为假的事实,实施贷款诈骗的可能,保险公司也还是要面临赔偿。

公诉机关在判决书中提到,在上述第一笔融资资金贷款发放前,东莞信托曾对武汉金皇的还款能力、质押金的真实性提出异议,并召开项目风险会议讨论此事。会上,陈英就风险问题向与会人员进行了解答。

2018年8月初,东莞信托正在与人保武汉支公司、武汉金皇办理首笔10亿元融资相应黄金质押手续。在对黄金进行初检和复检时,东莞信托风控人员在检查过程中提出风险提示。陈英在座谈会上表示,如果不能证明质押的黄金是假的,公司就继续推进该项目。东莞信托随后向武汉金皇发放了10亿元贷款。

2018年9月,东莞信托、人保武汉支公司、武汉金皇公司办理第二笔融资额16亿元的黄金质押手续,在黄金质押检查过程中,东莞信托风控人员发现质押黄金存在调包嫌疑,遂向公司出具报告并要求再次进行检查。

陈英与武汉金皇沟通后,武汉金皇提供了黄金进行复检(并非贷款质押的黄金,检测结果为真金)。陈英认为,质押的黄金由中国人保武汉分公司承保,保单有效,项目应继续推进。随后,东莞信托向武汉金皇发放了16亿元贷款。

2018年12月,陈英正式出任东莞信托总经理并履新。

公诉人认为,2019年1月14日,东莞信托人员曾到武汉与武汉金皇、人保武汉分公司商讨黄金质押流程,人保武汉分公司以检查规定有修改为由,无法配合东莞信托实施新的黄金核销方案。2019年1月16日,陈英被东莞信托安排到武汉处理无法实施新的黄金核销方案的问题,并在东莞信托武汉营业部召开座谈会。在东莞信托人员坚持公司实施新的黄金核销方案的情况下,陈英责成工作人员落实人保武汉分公司提出的意见,修改公司即将实施的《黄金质押流程及后续管理方案(讨论稿)》,简化整个黄金核销流程,并签署、审批了东莞信托《信托业务审批表》,促成了第三笔8亿元融资的发放。

这也体现了公诉机关对陈英“排除万难”的看法。

骗局中的四个“第一”

一审判决称,陈英“无视国家法律,违反国家规定,未尽到审慎义务,未对担保物进行严格审查,导致东莞信托向武汉金皇发放34亿元贷款”。

需要指出的是,东莞信托是最早发现武汉金皇质押黄金有问题的金融机构。

2019年12月下旬,因武汉金皇拖欠当月利息,东莞信托宣布武汉金皇所有贷款提前到期,并向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提出强制执行申请。2020年2月,东莞信托随机抽取武汉金皇质押的1公斤金条中的一根进行检测,检验结果显示,该金条为假黄金,虽然金条表面镀金,但内部成分为铜合金,并非Au999.9纯金。

陈英芳的代理律师向澎湃新闻表示,“有证据证明,在陈英的牵头下,东莞信托在这起骗局中实现了四个第一:第一个发现假黄金、第一个向人保财险索赔、第一个起诉人保财险、第一个提起刑事诉讼。”

2020年3月26日,中国人民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收到东莞市中级人民法院的《民事起诉状》,原告为东莞市信托有限公司,被告为中国人民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、中国人民财产保险武汉支公司。此后,其他多家金融机构也提起了类似诉讼。

2021年7月6日,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涉案保单与贾志宏涉嫌的犯罪行为有关为由,裁定中止审理该保险诉讼案。

随着“武汉金皇”案的判决,上述诉讼是否还会继续进行,涉案一家金融机构的高管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,该机构仍在等待武汉市中级人民法院的通知。

一位法律专家认为,“按照东莞信托与人保财险的合同约定,东莞信托的本金和利息应当得到保障。如果司法机关认定陈英犯了非法发放贷款罪,则相当于承认东莞信托、陈英等人在与武汉金皇订立黄金质押借款合同过程中存在法律过错。根据相关法律规定以及最高人民法院(2018)最高法终字第61号案件的逻辑,可能直接影响保险公司的理赔责任认定和信贷资金的回收,从而损害东莞信托的实际利益。”

许多信托选择支付

2020年6月30日,东莞信托发布《致投资者的信》,阐述其对武汉金皇融资项目的初衷及后续处置情况。公司称,“东莞信托协调机构资金,使投资者按期退出”,“经营33年来,已实现产品100%变现”。

东莞信托发布的2019年财报显示,东莞信托全年实现营业收入7.44亿元、净利润0.77亿元,同比分别下降35.93%、85.09%,同时年报显示,公司自有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为3.38亿元。

澎湃新闻获得的另一份文件显示,2020年2月至5月间,东莞信托将三个金皇珠宝项目的受益权转让至“东莞信托金鑫集合资金信托计划”。

与东莞信托一样,不少公司选择赎回涉及“金凤凰”的信托产品,如民生银行曾表示“民生信托已协调大股东支持赎回已到期的投资人资金”;长安国际信托成为第三家选择赎回的公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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