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作者:张恨水

今晚澳门一肖一码必中,百度高级软件工程师王东,为何愿意降薪去大厂做外包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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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百度工作6年、成为平均月薪4万多元的高级软件工程师的王东,在求职仅仅两个月后,就将自己的薪资期望降低了一半,甚至开始和一群人竞争大公司的外包岗位。

7月初的一天,王东如约坐在电脑前,参加美团的面试,他不知道对方的职位,也没怎么关心。

这是他被裁员后第一次面试外包岗位。在他的记忆里,外包就是帮员工打打杂,不涉及架构,只做业务层面的工作,只要懂点技术就好做。而且,在招聘软件上,这个岗位只是笼统的描述为“助理岗位”,月薪最低2万。

考虑到外包员工一般没有年终奖、加班费等福利,甚至五险一金也要按照本市最低基数缴纳,这对于王东来说,将自己以“贱价”出售,已经是应急之举。

38岁“高龄”被裁,王东几乎成了行走的“35岁焦虑症患者”。离开百度后,王东在招聘市场上屡屡碰壁。银行、事业单位、国企等,王东要么超龄,要么投递简历后迟迟没有回音。大中小型互联网公司,王东最多只能进入第一轮面试,连谈薪资的机会都没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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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月下岗、6月结束工作,时间不长,但王东却无法忍受。要照顾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孩子,他和妻子之间的摩擦逐渐增加。吵架时,王东半夜冲出家门,到街上一呆就是几个小时,呼吸新鲜空气。他在抖音上开了个账号“狼哥帮你找工作”,更新自己的近况。视频里的他,越来越憔悴。

因此,曾经劝别人不要考虑外包的王东决定向现实低头。

他“不挑三拣四”了,把招聘软件上自己期望的工资从3万降到1万多元,看到什么岗位就申请什么岗位,看都不看,其中就包括几家专门做外包岗位的公司,合同是跟第三方公司签的,法律上是这家公司的员工,但他直接去了另一家公司上班,跟正式员工坐在一排。

一周投了100多份简历后,王东只收到了6家公司的面试邀请,其中包括2个外包岗位,接受派遣的客户分别是美团和字节跳动。

美团的外包面试和正式岗位差不多,字节跳动的面试也是如此。此外,王东还接受了华为外包的三场测试,难度都是中等,通过测试后才有机会参加面试。王东意识到,大互联网公司的外包和自己想象的还有很大差距。

王东甚至回想起自己加入百度时的情形,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。那一年香港澳门6合开彩开奖网站记录,他已经32岁了,没有任何在大型互联网公司工作的经验。如今,他已经是985高校本科和硕士毕业,在大型互联网公司担任高级工程师多年,却依然拿不到大公司外包的工作。

一位人力资源公司高管告诉澎湃新闻(ID:),他接触的大公司都明确提出“去人员化”,即精简正式员工数量或占比,通过外包补充满足人力需求。因怕得罪合作方,该高管强烈要求匿名。

多位曾在不同大公司工作过的员工透露,他们观察到的人员中,外包占了将近一半,曾经在大公司当过正式员工的,985、211、海外大学毕业的,也并不罕见。

一位外包公司的HR透露,从她接触过的大公司外包岗位来看,多数确实要求大专以上学历,但多数会要求“30岁以下”。

此外,该HR还表示,在招聘软件上,几乎每天都会有高学历背景、有大公司或行业顶尖公司工作经验的求职者主动打招呼,“而这些一般都不是刚离职不久的应聘者,这类应聘者的gap(窗口期)越长,越愿意接受外包岗位,期望薪资相比之前的工作也越高。”

“扩大外包”的情况或许并不只限于降本增效的互联网巨头。不少求职者告诉自媒体,自己找工作时在求职软件上“总能碰到外包公司”。在社交媒体平台上,也有人发帖吐槽:“XX(求职软件)是不是被外包了?”

同一家公司内部的外包员工,劳动合同可能由不同的第三方公司签订,大型互联网公司员工总数中,外包员工的数量尚不得而知,但不少大公司员工表示,他们观察到的部门或小组中,外包人员的比例在增加。

曾静雅2021年以外包员工的身份加入哔哩哔哩,准确的说,她是加入了一家第三方公司,开始在哔哩哔哩工作。

她还记得,刚来哔哩哔哩的时候,外包员工并不多,她所在的10人左右的团队里,只有2名外包人员。但到了2022年,情况发生了变化。那一年,哔哩哔哩接连经历了三次“裁员”。据界面新闻报道,到年底,哔哩哔哩的裁员率达到了30%。

曾静雅所在的团队几乎被正式员工全歼,而两名外包员工却安然无恙,甚至一度出现只有一名正式员工和两名外包员工的情况。不久后,他们被合并到其他部门。她观察到,B站外包员工的数量似乎在逐渐增多。如今今晚澳门一肖一码必中,百度高级软件工程师王东,为何愿意降薪去大厂做外包?,曾雅静估计,自己所在的部门外包员工的比例已经达到一半。

在成为哔哩哔哩的外包员工之前,曾雅静有三年字节跳动正式员工的工作经历。由于从新一线城市搬到上海后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氛围不好,一心想逃走的曾雅静没怎么考虑就接受了外包工作。当时,作为有知名互联网公司“专职编辑”经历的外包人员,她算是“异军突起”,但现在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。比如最近加入团队的外包同事,就是在小红书裁员后加入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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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鹏也有过类似的经历,2022年,王鹏从京东正式员工转为外包员工。

当时,王鹏刚刚完成一个月的设计岗位试用期,就突然“毕业”,这出乎他的意料。尽管其他大公司大规模裁员的消息不断传出,但他一开始并不太担心,因为京东是一家特殊的公司。2018年,创始人刘强东在接受央视采访时表示,“京东不允许任何员工外包,都必须和公司签订合同”。同年,刘强东公开表示,如果京东外包劳动力或者少交五险一金,一年可以多赚50亿。

虽然刘强东此番表态意在表明公司不赚钱是在认真做事,但不难看出外包对于企业节省成本的巨大诱惑。

2022年第一季度即将结束,京东面临大规模裁员。据《第一财经》报道,单日等待离职的员工已超千人,预计单日离职人数超千人。王鹏所在的业务线约有200人,大部分被裁员。

被裁员四个月后,王鹏没有放弃进大公司的梦想,投了十几份简历,但毫无进展。一位未被裁员的原京东同事已被并入其他部门。他联系王鹏,称外包岗位在招人,现任领导“人很好”,或许有机会转正。

就这样,王鹏以外包员工的身份重回京东,月薪从2.5万元降到2万元,降幅达20%,年终奖等福利都没拿到,年度薪酬待遇也下降了30%左右,五险一金按北京最低标准缴纳。

据王鹏观察,2022年入职京东时,并没有看到外包员工“驻守”京东办公室,会有项目外包(合作项目,但不会派人去)。但以外包员工身份重返京东后,他发现外包员工与京东正式员工共事并不罕见。他所在的小组大概有10个人,占到总数的近一半,其中不少人都有其他大型互联网公司的正式工作背景。

外包的扩张,正迫使一些拥有优秀学历背景和工作经验的工人加入,在忍受较低薪资的同时,他们还要承受巨大的心理落差。

外包员工面临的困境,已经是老生常谈。不同颜色的工牌几乎是标配,几乎所有正式员工都是自己的“老板”。运气不好,就可能遭遇不加掩饰的歧视。比如,在一张广为流传的截图中,一名正式员工怒斥外包员工“不该随便偷公司零食”,或告诉其他正式同事“给(外包员工)一点人性就好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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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,这些截图显得很残酷,甚至有些扭曲。

但一位腾讯互娱前员工表示,网上流传的其中一张截图,与腾讯内部使用的软件界面十分相似,从内容上看,“我并不觉得奇怪,也毫不怀疑这件事确实发生过”。

但相比于这些,内心的煎熬才更让人疲惫。

从以外包员工身份重返京东的第一天起,王鹏就被一种羞耻感所笼罩。他回避谈论自己曾经是京东正式员工的事实。一位曾与他共事的同事认出了他,从他的工牌和工号看出了端倪,他脸上掩饰不住惊讶和尴尬。

尤其是当初邀请他尝试外包的那位同事,竟然没有被解雇,还跟他一起共事,让他不知该如何应对,无法转为正式员工也让他受到了很大的打击。

为什么他可以做到,我却做不到?为什么我以前可以做到,现在却做不到?一连串的问题在他脑海里盘旋,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。

此时,他已经积累了五年多的经验,算是职场“老手”,甚至对回到京东后所做的工作也相当熟悉。但作为外包员工,王鹏只能帮忙做执行,在担任“正式编辑”时失去了话语权。

不管有多少外包员工为一项业务做出贡献,最终负责收尾的一定是正式员工。当时,王鹏发现,自己入职后负责收尾的正式员工经验并不丰富,对业务的理解也有限。于是他开始整理项目和文档,并根据自己对岗位和京东业务的理解,补充知识,梳理正式员工的逻辑。为了展现自己,王鹏开始积极推动这项业务,这已经超出了一个“小外包”职能的范畴。

该领导也认可了他,并多次绕过HRBP,代表他向上级提建议,并要求他汇报,但这一切最终因“公司内部规定”而无法继续下去。

“这只是暂时的”这种自我安慰和自我鼓励,随着“转正”的希望一次次被点燃又一次次被扑灭,也变得愈发苍白。对于王鹏来说,这是他被裁员后第二次感受到“被否定”。他每天晚上都会回顾白天的经历,然后上床睡觉,大脑还在高速运转,失眠成了常态。

对于出生于2000年代的李书婷来说,成为华为的外包员工是她职业生涯起起伏伏的关键点。从一所985大​​学毕业后,她通过校园招聘进入了一家中国领先的汽车公司,就连一直劝她回国的父母也沉默了。

然而,2023年初,李淑婷向上级申请加薪,却被批评绩效低下。她一气之下辞职,满怀雄心地开始找工作。第一个月,她每天投递简历约40份,经常一天要面试两三次。被问得最多的问题是“你为什么这么快就从上一家公司离开了?”工作经验不足、工作不稳定成了她的软肋。

从第二个月开始,李淑婷发现求职软件上再也没有新的职位,什么可以应聘的都没有。与此同时,得知女儿失业后,李淑婷的父母也愈发强硬,不断联系女儿,“找不到工作就赶紧回来,你在那干什么?”

第三个月,李书婷与两家外包公司谈判,终于接手了华为外包员工的工作。每月工资只有9000元左右,比以前少了2000元,而且也没有员工宿舍、餐食等福利。在深圳这样的高消费城市,李书婷每个月已经攒不下什么钱了。

无论是昔日的同事,还是昔日的同学,都会在不经意间给李书婷带来同侪压力,她干脆不再关注他们的动态。有一次,她和一位老乡在电话里聊天,得知他已经加入京东做产品经理,很努力,李书婷便安慰了他一番。

最后老乡叹了口气:“看在钱的份上,也只能忍了!”

她又陷入悲伤:她为什么要承受这些?

从外部来看,外包工处于边缘地位,其工作内容普遍碎片化、机械化,即使在大公司“服务”多年也很难获得成长。

值得欣慰的是,对职业发展仍有向往的外包员工,在这种身份下,仍然有机会改变现状。

回想起来,李书婷觉得外包工作“治愈”了她的青春活力,甚至让她有点紧张。

“底层外包”的理念根植在她的认知中。最初三个月,李书婷说话很谨慎。需要用公司内部通讯软件联系正式员工时,她会下意识地关注对方的职级。她知道华为的职级从13到22,数字越大职级越高。有一次,一位正式同事让李书婷帮忙联系一个人,她打开软件,看到职级超过了19级,便问那位同事:“我能和他聊聊吗?”那位正式同事被问得一头雾水。

入职三个月后,团队领导换了。她以为这是谈转岗的好机会,开始承担更多责任。但此时,“外包耻辱感”开始作怪:“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求助。我还是个外包员工,领导不一定关注我的发展,也不帮我想什么,不像正式员工有职业发展规划。”

最后,紧张得不行的李淑婷只好写好稿子,背熟了,然后抱着“大不了再找份工作”的决心去找领导。在领导答应了却没有具体行动的情况下,李淑婷便联系了另一个团队的负责人,说服他接受自己,最终成功调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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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静雅刚加入哔哩哔哩时,和其他外包人员一样,需要“服务”一名或多名正式员工,正式员工会把一部分工作交给她。入职近一年后,她的首任领导被裁员,曾静雅主动寻找新领导,表示希望团队改变对她的工作分配。同时,她也做好了“不成功便死”的准备,大不了辞职。

和李淑婷一样,曾雅静也在主动与上级沟通后按自己的意愿调整了工作内容,开始独立负责项目,不再需要“服务”特定的正式同事。此外,曾雅静很少在晚上10点前下班,无论是工作内容还是工作强度,她都和正式员工相差无几。

这一切努力背后的驱动力都是为了丰富简历,尽快逃离外包的世界。

坏消息是,突破外包员工的界限,在公司内部寻求成长,并不意味着可以在就业市场上撕掉外包员工的标签。虽然外包员工越来越普遍,其中不少人实际上以“项目经理”或“产品经理”的身份工作,但当他们想跳出外包的世界时,却发现“外包”标签的分量很重,比他们在大公司的实际工作内容还要重。

从今年3月开始,李书婷就开始努力找工作,第一个月她​​每天投递30多份简历,瞄准互联网行业的全职职位。在一次面试中,李书婷觉得自己表现不错,和面试官聊得很投机。面试结束时,面试官问:“我就好奇,你在华为干得不错,怎么突然想跳槽了?”李书婷解释道,她在华为签了第三方协议。

“原来你们是外包啊,我懂了阐明香港二四六开奘结果,今天就到这里。”面试官说完,结束了面试。不出所料,公司没有回复李淑婷。

随后的三个月里,屡屡碰壁的李淑婷逐渐减少了投递简历的频率,但悄悄将只接正式职位的要求放宽到大型互联网公司的外包岗位,底线是至少薪资要涨。但现在,她在和HR沟通时,会直接写明自己外包员工的身份,“以免浪费彼此的时间”。

当那些因学历或工作经历优秀而自满的职场人士陷入“外包职场”后,必然会经历一轮自我信心、自我认知和定位的断裂与重组。因此,有些离开外包岗位的人,拒绝外包岗位的情绪比以前更强烈,有些人干脆放弃了对大公司的执念。

曾静雅今年也尝试找工作。和李淑婷一样,她在投了好几轮简历后,也渐渐不再应聘。但她表示,自己再也不会考虑任何互联网外包机会,不管对方是不是大型互联网公司。

王鹏曾经有机会加入字节跳动,但在京东做外包的经历让他的入职大公司梦化为泡影:“听说字节跳动平均工龄只有7个月左右,而且现在大公司变动很大,就算去了,几个月、一年之后也可能会被拒。”

一个月前,王鹏正式入职一家规模不大却颇有名气的互联网公司,即便背负着“大公司后遗症”,他依然每天十点下班,成为这家小而美的公司里的“打工王”。

在面试了两家大型互联网公司的外包岗位后,王东开始身体不适,呼吸不畅,失眠严重。看完医生后,医生给他开了抗抑郁的药。目前,他选择暂时回到东北老家休养,并计划7月份回北京继续找工作,不再关心公司规模大小、职位是正式的还是外包的:

“我现在的目标是获得一份工作机会。我想证明自己。”

(本文中王栋、曾静雅、李淑婷、王鹏均为化名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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