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作者:李健吾

澳门天天免费资料大全下载,中国古诗:独特风格与含蓄之美,与世界诗歌的区别何在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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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中国古典诗歌”这一流派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,它曾经非常流行,催生了日本俳句,也影响了欧美文学。但现代中国白话诗已经不再与古典诗歌同源,中国古典诗歌实际上已经失去了传承。

那么,中国古诗究竟有何特别之处?它与世界其他地区的诗歌有何不同?复旦大学教授邵一平在其著作《中国诗歌:智慧的点滴》中列举了中国诗歌有别于其他诗歌体裁的独特之处——例如“中国诗歌的传统不是史诗,不是戏剧,不是雄辩,而是歌谣”,中国古诗几乎不使用抽象的词语,全部以形象来表达情感。

本文摘自《中国诗歌》,经出版社授权,小标题由编辑撰写,内容因篇幅所限已被删除。

01

“寓意是中国古诗的一个重要元素”

用短诗来表达个人的经历,需要用最经济的方法。正是在这方面,中国诗歌可以说展现了极高的技巧,形成了重视含蓄的美学传统。正如刘若愚所说:“虽然汉语中也有一些精妙的诗,但许多诗人和评论家主张诗歌应该简洁而不冗长,主张诗歌应该启发人们的思考而不言而喻。力求唤起‘言外之意’,暗示文本的间接意义,已成为一种普遍的观念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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陶渊明面对美丽的自然风光时,曾用两句被后人奉为名言的诗句表达了自己的全部见解:“此中确有真意,却忘了用什么词来表达。”(《饮酒》第五首)也就是说,他觉得眼前的自然风光蕴含着深刻的意境,他想用诗意的语言把他的感受细细地表达出来,但最后他觉得还是保持沉默为好。

这种观点并非始于陶渊明,早在上古时期,庄子就表达了类似的观点。这种观点也并非止于陶渊明,中国大部分诗人都掌握了这一点。诗人正是通过这种诗意的静默,突破了语言表达的限制,带给人无限的联想和灵感。这正是中国诗歌乃至中国艺术中常用的技巧。

“你从家乡来,就该知道家乡的事。明日的窗前,寒梅会开吗?”(王维《杂诗》)无限的乡愁,只凝结在寒梅开没开的问句里。“红豆长在南国,春来几枝花,愿你多采摘,这是最怀念的事。”(王维《怀古》)无限的思念,也只凝结在采摘红豆的劝告里。中国诗人就是这样“只用二十音节的绝句形式”创作出这些伟大的诗篇的。

美国意象派诗人艾米·洛厄尔认为,中国诗歌这种表达方式的特点是“让人在脑海里想到某个地方或某个人,而不是直接描写这个地方或这个人”,她认为这就是“含蓄性”。

如果我们将范围从地点、人物扩大到事件、情绪、感受、自然等等,那么她的说法无疑是很有道理的。中国诗歌的这种表达方式的特点,就是用几个典型的细节(当然作为必然的结果,会留下很多空白)来暗示诗人想要表达的内容,让读者通过这个暗示,了解诗人想要表达的一切。

戴维·拉蒂莫尔(David )对这种含蓄的表达有过很好的评论:“中国诗歌的传统不是史诗,不是戏剧,也不是雄辩的,而是歌谣,其特点是将动作和描述简化为几个关键点和暗示性的细节,并省略联系和背景……诗歌中的模糊性可以实现几个艺术目标。

诗歌叙事中的模糊性就像绘画中的模糊性一样,可以有多种解释,使整体效果不像仅基于突出的构图元素那样僵化。空白区域……留给读者发挥想象力,从而通过他或她自己的投射能力参与审美体验,就像一个人在脑海中描绘故事中的人物和情节一样。”

有趣的是,他在谈及中国诗歌的这种表达方式时,将其与抒情诗与史诗的区别联系起来,从而说明抒情诗比史诗更需要这种含蓄的表达方式。相反,也可以认为这种含蓄的表达方式更符合抒情诗的本质。

正是在这种含蓄的表达上,中国诗歌与西方诗歌表现出了极大的不同:一方面用寥寥数笔画龙点睛,另一方面又用重复的描写来表现细节。这种不同就像中国画与西方画的区别。目田诚认为“现代写实主义试图从客观的立场完整地描述对象,因此它想把实体表现得非常详细。但在东方主观的自然主义中,它觉得用有限的语言无法表达出无限深化和扩展的意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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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有任何一种语言能够完全表达陶渊明所谓的真意,所以有“言有其限,意无其限”之说。绘画形成留白的构图,留给观者去想象。这就是把引起作者自身兴趣的东西凝练成点、笔、字、句,以之为符号前沿研究澳门六开彩今天开奖结果,进而勾起观者与读者的情感,让他们自由地拓展兴趣。没有别的办法,这里就产生了具有深厚情感的文学。”正是因为这种不同,艾米·洛威尔认为“寓意是我们从东方学到的重要东西之一。”

02

图像中渗透的情感是真实而明显的。

与西方诗人不同,中国诗人很少从抽象的角度、抽象的语言去把握和处理生命问题,他们更多是通过亲身体验的感悟、形象语言的运用去把握和处理生命问题。这就像禅宗,从来不做抽象的分析、逻辑的推理,只面对真实的亲身体验,感悟存在和自然的本质。

李清照的名诗《生生慢》表达了自己在丈夫去世后痛苦、绝望的心情,但这种情感是通过对深秋景色和晚风雨的具体描写来表达的:

我寻觅寻觅,却冷冷清清,凄凄惨惨,天寒地冻,最难歇息。三杯淡酒,怎能抗得住夜风大!雁过,我难过,却是旧识。黄花堆满地,枯萎损毁,如今谁来采摘?我独自一人临窗,怎能等到天黑!梧桐伴着细雨,滴滴答答到黄昏。此情此景,怎能只用一个字来形容我的悲哀!

本诗中每一个自然意象都来自于诗人眼前的现实,也体现在诗人的心理之中,如果没有这些自然意象,这首诗就失去了动人的效果。

然而,当这首诗传到法国时,法国诗人克洛岱尔却把它改写成如下抽象的呐喊:

呼唤!呼唤!/ 乞求!乞求!/ 等待!等待!/ 梦!梦!梦!// 哭!哭!哭!/ 痛!痛!心里满是痛!/ 静止!静止!/ 永远!永远!永远!// 心!心!/ 悲伤!悲伤!/ 存在!存在!/ 死!死!死!(绝望)

其中所表现出来的痛苦、绝望的情感,可以说和李清照的原诗很相似,但原诗却只有一丝痕迹。作为西方诗人,克洛岱尔把原诗中所有的自然意象都抛在一边,只用抽象的概念来表达情感。这或许深受法国读者的喜爱,但如果李清照看到,她肯定不会承认这是翻拍自己的诗。因为对于中国诗人来说,只有渗透在具体意象中的情感才是真实的、有形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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即使使用同样的意象,中西方诗人的运用也存在差异。18世纪苏格兰诗人麦克方根据民间传说伪造的古诗《奥森的诗》中有这样一段诗句:

奥森刚才难道没有听到一个声音吗?/ 那是过去的声音。/ 过去的记忆常常像落日一样涌入我的灵魂。

这是一位饱经磨难的老人,他的内心充满了苦涩的回忆。他把这些回忆比作“日落”,表明这是一个老人的回忆,因此和日落一样,带有衰败之意,他的过往岁月也无异。这里,奥逊的年华老去之感通过“日落”的意象隐含了出来,增加了这首诗的意象性。但纵观整首诗,其基调仍是直白的,而非意象的。

19世纪德国诗人海涅在为其第二版诗集所写的序言中,引用了当时一部戏剧中的两句诗来表达自己的老年感(虽然诗人当时只有40岁,但老年感往往与心理年龄而非生理年龄有关):“即使太阳依然无限美丽,/但它终究会落下!”

与迈克尔·福生的诗不同,这两句诗并没有直接表达诗人的老年感,而只是讲了太阳总要落下这一自然规律。但这一自然规律无疑是生命规律的隐喻或象征,为诗人的老年感蒙上了一层阴影。因此,在落日意象的运用上,这两句诗明显比迈克尔·福生的诗更加含蓄(顺便说一句,18世纪苏格兰诗人彭斯也曾借用落月的意象来表达同样的老年感:“月亮沉入白色的波涛中,/我的岁月也沉没了,哦!”因为诗人直接提到了老年感,所以落月的隐喻和象征作用十分明显,可以与海涅所引诗作比较)。

上述西洋诗句,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李商隐的名诗《登乐游原》:“近晚情难安,驾到古原。夕阳无限好,却近黄昏。”在李商隐的这首诗中,诗人同样借用了夕阳的意象来表达自己年华老去的心情。

中国和西方诗人在意象选择上的重叠并不奇怪,因为大自然中的某些时刻,比如黄昏和深秋,往往特别容易唤起人们对老年的联想,因为它们处于昼夜循环或四季的终点。

但值得注意的是,中西方诗人在意象运用的具体方式上,有着微妙的差别。在西方诗人的诗中,无论是将落日作为显性隐喻(如迈克尔·福生的诗),还是将其作为隐性隐喻(如海涅的诗),都是一个始终如一的普遍事物;但李商隐诗中的“落日”,却是他实际在乐游园所见的景象。

因此,他们虽然都用了同样的夕阳意象,但带给人的感受却大不相同:一方在阐释一种人生道理,阐释时借用自然景象作比喻;一方只是在描写自己当下所见,但所见自然蕴含着一定的人生象征意义。清人石不华评论李商隐的这首诗:“悲老之意虽极,却只言夕阳,不言自己,故妙矣。”(《闲庸谈诗》)

乍一看,“只说夕阳,不说自己”这一特点,李商隐的这首诗和海涅所引诗似乎都有。但实际上,所谓“只说夕阳”,是指只说诗人看到的夕阳,而不是泛泛地谈论夕阳。这正是李商隐这首诗的妙处。显然,在意象的含蓄、生动运用上,李商隐这首诗要优于米歇尔·福生的这首诗和海涅所引诗。

保罗·德米洛维奇曾指出,中国诗人不常用“像”、“仿佛”等比喻,“他们使用的象征物来自现实,而这种现实是通过极其直接的感情来把握的。”这其实就是李商隐的诗与迈克尔·福生的诗以及海涅所引诗的区别,它们之间的区别体现了中西诗歌在意象运用上的不同。

03

一切都是幻灭,充斥着整个《古诗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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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中国诗人的时间意识中,时间首先是会迅速带来死亡的东西。“‘时间’使所有人陷入同样的​​命运,时间不断流逝,而某个个体只能活一定年限。”因此,在诗人的眼中,时间是不断流逝的,一去不复返的,短暂而有限。这样的时间意识给中国诗人带来了最大的悲哀,同时也成为中国诗歌抒情的源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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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在我国诗歌的源头《诗经》中,诗人就已表达了对时间流逝的强烈感受。他们唱道:“今日不快,往事已老。”“今日不快,往事已无。”(秦风·车林)“今日不快,日月无。”(唐风·蛐蛐)他们之所以一再宣称要及时享受人生,正是因为他们意识到时间的不断流逝将使他们走向死亡,那时,他们将被剥夺享受人生的权利。

在楚辞中,这种对于时间的思考带有更浓厚的个人色彩。“恐岁月不与我同在。”“日月不照,春秋更替。草木凋零,恐红颜老去。”“老将至,恐名声不立。”(《离骚》)“岁月不饶人,恐人生不足。”“岁月不饶人,老去愈甚。”(《九辩》)诗人被时间的不断流逝所困扰,内心总是不安,他们担心时间的不断流逝会带来死亡,使自己的理想抱负化为泡影。

这种对时间的思考在汉代诗歌,尤其是《古诗十九首》中表现得更为明显,不再带着理想抱负的实现等其他的考虑,而只是单纯的担心时间终将带来死亡。“浩瀚阴阳变化,生如朝露。人生易逝,不如金石坚。”(《驾到东门》)“人生在世,如过客。”(《陵上青柏》)“人生不足百年,总为千年忧虑。”(《人生不足百年》)“人生非金石,何以长寿?”(《还车前行》)“人生本是暂时的停留,不如风中尘埃。”(《今日好宴》)

当意识到时间不断流逝会带来死亡时,诗人觉得时间流逝得太快,生命仿佛如朝露或过客般转瞬即逝。这种强烈的悲观主义在前人的诗作中是没有的。桀尼指出:“在古诗中,这种忧虑已不再伴有其他的忧虑。生命如朝露,万物皆虚幻,这种观念贯穿了整个古诗,这是前所未有的。”

《古诗十九首》并不是孤立的,作为其时代的例子,还有“生如朝露”(秦嘉《赠妻诗》上首)、“人寿无可延”(赵翼《恶诗》)、“人生何常,唯恐岁月不老”(孔融《杂诗》)、“人生何其长,恐岁月不老”(蔡琰《悲愤诗》)等,都表明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会带来死亡,这是汉代诗歌中很常见的事。

在中世纪以后的诗歌中,这种对时间的思考成为最重要的主题之一,很少有诗人不歌颂它。“对酒高歌,人生有多长?如朝露,往日苦涩。”(曹操《短歌》)“人生如暂住,何必多虑?如今不快意,岁月如飞。”(曹操《好行》)“人生短暂,又如暮春草木凋零。”(徐干《室中思绪》)“人命如朝霜。”(曹植《别颖诗》下)“人生短暂,又如朝露,往日苦涩。”(曹植《别颖诗》下)“人生短暂,又如朝露,往日苦涩。” (曹植《赠白马王表》)“惊风吹散白日,风景西奔。盛世一去不复返,百年蓦然令我老。住着豪宅,“归山枯叶散。”(曹植《箜篌吟》)“人生如浮,岁月一晃而过。朝露马上来,荣华美节还要持续多久?想到这里,心里难受,眼泪流下来。”(张华《轻佻》)“人活在这世上,能有多久?”“想到生死非自然变化,心里难受,说不出话来。”(鲍照《摹仿行路难》第六、七号)“人活一百岁,能有多久? 后来出生的新娘,如今已经是婆婆了。”(佚名《秀惜红》)这样的例子,不胜枚举,一直到现代诗歌。

显然,由于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说只有一次,每个人从一开始就必须认识到生命的虚空和死亡的必然性,所以类似的内容会出现在大多数诗人的诗篇中,他们不是历时性地面对这个主题,而是同时性地面对。

这种对时间不断流逝、不可逆转的认识,对时间将迅速带来死亡的认识2023今晚澳门必中一肖一码,是中国诗歌中时间意识最重要的方面之一。它成为流淌在中国诗歌中的时间意识、季节意识、生命意识、历史意识等时间意识深处的一股暗流。“‘光阴似箭,昼夜不分’(《论语》、《子罕》)、‘黄鹤一去不复返’(《崔浩》、《黄鹤楼》)等早已被传唱的表达,表明中国的时间意识与其说是周期性的,不如说是明确的流逝。”“似乎可以说,中国古典诗歌中表达的时间意识,由于它明确的流逝和一去不复返,更能成为抒情的连续源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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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诗歌自古以来就因为意识到人活在时间的洪流中,终将走向死亡,而呈现出一种悲剧的魅力,这种悲剧的魅力将永远存在,因为每一位后来的读者都会再次感受到它。

04

月亮照耀着游子,也照耀着故乡

在中国诗歌中,月亮与思乡情有着特殊的关系。正如苏轼所言,“人有悲欢离合,月有阴晴圆缺”(《水调歌头》),月亮的阴晴圆缺也常常被中国诗人视为人们离别与团聚的象征。在中国人思维方式中,人事与物理是可以轻易沟通的,而月亮与思乡情的关系正是如此。

在梁武帝《边塞》诗中,月亮象征着团聚的愿望:“秋月当空而起,远近无别,照耀着同样的光辉,却各自有离别的思念。”虽然人们远离家乡,远离亲人,但诗人认为,照耀大地的月光,把人们与家乡、与亲人联系在了一起。 类似意境的诗句还有很多澳门天天免费资料大全下载,中国古诗:独特风格与含蓄之美,与世界诗歌的区别何在?,如张九龄的“海上生明月,天下共此一瞬。恋人怨夜长,一夜思念”(《望月思远》)、苏轼的“但愿你长命百岁,虽相隔万里,仍能共赏月色”(《水调歌头》)、白居易的“共看明月当落泪,一夜五里思乡”(《自河南历乱,关内荒,兄弟分离,各在一处……”)等,都表达了月亮在联结游子或游子与家乡的象征作用。

也正因为如此,中国诗人看到月亮,就容易想到故乡,因为月亮本来就照耀着游子和故乡。诗人满怀乡愁的心灵,自然会乘着月光的翅膀,飞回日夜思念的故乡。李白的《静夜思》一诗,正是因为典型地表达了这种心态:“月色照我床,不知地上是霜。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。”成为千百年来深受中国读者喜爱的名作。

埃尔韦·圣丹尼斯认为:“这首诗的缺点是需要详细的解释……要少解释,让人明白更多的含义,确实很难。”对于法国读者来说,这大概是这样的。对于中国读者来说,只要看到“月光”和“故乡”两个字,就什么都明白了,不需要任何解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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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且,根据埃尔韦·圣丹尼斯的解释:“这首诗讲的是一位旅人在月夜醒来,最初以为天亮了,该出发了,于是‘望月思故乡’。”这位法国汉学家或许并没有搞清楚李白这首诗的全部含义,也就是月亮与乡愁的联系。这也让我们从一个侧面明白,这种月亮与乡愁的联系或许确实是中国诗人的“独门秘笈”。

王安石有一首诗叫《泊舟瓜洲》,人们很推崇第三句,却常常忽略了同样值得称赞的第四句:“京口瓜洲一江水,钟山隔山隔水。春风吹绿江南岸,明月何时再照我心?”这是一首抒发思乡之情的诗。因为江南已经到了春天,诗人更加急切地想回家。诗人表达思乡之情的方式很独特,他认为回家应该有明月相伴。

但如果我们理解了上述月亮与乡愁的联系,就不难理解诗人为何如此想,同样,我们对鲁伦的“心在千里之外,对着明月” (《晚到鄂州》) 也会有新的感受。

石川忠久指出:“在西方,月亮似乎被视为不祥之物……那里没有赏月的习俗;但在东方,无论是中国还是日本,月亮都是人们的朋友。”今天,我们习惯了月亮的美丽,习惯了月亮的象征意义,习惯了月亮与乡愁的联系。每到中秋之夜,我们都会和家人一起吃月饼,看着美丽的圆月,享受团圆的喜悦。但我们不应该忘记,正是中国诗人的诗意精神,才让月亮变得美丽,月亮象征团圆,月亮与乡愁联系在一起。

05

爱情是个微妙的东西,不适合直接表达

中国诗人与西方诗人一样,对爱情有着深刻的体验和敏锐的感受,但由于文化传统不同,以及如前所述对爱情本质的观念不同,在具体的表达上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。

西方诗人往往喜欢热情奔放的表达方式,用“理想化的词语”“绝对化的词语”来表达;而中国诗人则倾向于委婉含蓄的表达方式,用空灵、哀婉、缠绵、繁缛的词语来表达。

当然,也有像中国古乐府《上邪》那样热烈奔放的爱情诗:“上邪!我要与你相识,长生不老。哪怕山崩河枯,冬雷夏雪,天地合一,我也敢与你分手!”

但在中国爱情诗传统中,此类爱情诗并不占据主流地位,正如吉川小次郎所指出的:“‘有丝’和‘上邪’表达的是直接而绝望的爱情的灼热,这是以前中国诗歌中很少见到的现象。众所周知,《诗经》中也有很多爱情诗,但却没有这样充满激情的歌曲,至少没有把激情的情感表达得如此直接的歌曲。”

而且,这样的诗句,即便在后来的中国诗歌中也难觅其踪。顺便说一句,从这首诗以诉诸天道来表达爱情的方式来看,倒不如说这首诗是带有宗教情怀的爱情诗抒情风格的典范。不过,即便如此,这首诗中提出的诸多不可能条件,仍然是基于世俗经验,而非来世幻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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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爱情诗传统的主流,还是委婉含蓄的表达方式,虽然表达的程度不一。自《诗经》以来如此,后世以来给人以相对统一的诗歌印象。这里我们想引用李商隐的《无题》一诗作为这种表达方式的典型:“相见难相见难,东风微弱花开。蚕蛹不止,烛泪不止,直到化为灰烬。晨照镜中愁发白,暮吟月色冷。彭山路不多,青鸟欲来访。”

李商隐的爱情诗以晦涩曲折著称,但这首诗却比一般人认为的更容易理解。虽然我们无从知晓这首诗的原委,但我们不难把握其中所表达的情感脉络:诗人感叹相见难、别离难舍,宣称爱情要至死不渝,悲叹时光流逝和别离后的孤独,想找到与爱人取得联系的方法等等。可以说,这些都是恋爱中人常见的心理活动。

但这首诗的表达却是委婉含蓄的。除第一句直接抒发情感外,其余各句均借用各种形象、隐喻、象征,委婉含蓄地表达情感。第二句以东风至花谢的无奈,来说明诗人对爱情之难的无奈;第三、四句以“春蚕”、“烛光”来说明诗人至死不渝的爱情决心;第五句以照镜子看到头发变白的生理变化,来暗示离别时光阴徒然流逝的遗憾和忧虑;第六句以夜吟月色冷的生理反应,来暗示爱人不在身边的孤独;第七、八句用一个神话故事来表达彼此交流的愿望。总之,它们不是直接的表达,而是委婉含蓄的表达。

但从另一个角度看,这首诗所表现的爱情仍是人性的、世俗的,一切意象都指向这一点,“春蚕”和“蜡烛”所象征的爱情也只是至死不渝,并没有来世继续的幻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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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爱情诗的这种表达方式,和中国诗人对于爱情的独特理解有关,他们认为爱情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,不宜用直接、露骨的方式来表达,而应该用委婉、含蓄的方式来表达。同时这也和中国诗人对于语言的看法有关,他们认为语言往往不足以表达感情,所以要借助各种意象来获得比直接表达更广泛的表达效果,营造出爱情应有的特殊氛围。

这种表达形式至今仍然有效,尽管由于西方文化的传入,它发生了很大变化。我记得在报纸上看到过,一位外国留学生对中国民歌感到困惑,认为它们的旋律如此优美,歌词如此优美,但内容却很迂回,不敢直接说出“爱”这个词。而就在最近,李商隐的《无题》被编成了一首歌,被很多人传唱。

有时明确的语言、直接的表述,未必能表达出情感中微妙、隐蔽的部分。中国诗人深谙这一点,所以才选择如此委婉、含蓄的表达方式。其实,在生活中亦是如此。当“心连一念”,当“眉眼间尽是恨”时,何必直说“情”字?只要看一看、写一写“眉眼间尽是恨”就够了。

本文摘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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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诗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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